秋天的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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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 □ 骈品禾下
  说到秋天的橘,它只在中秋前后带着新鲜的露水登场。骑车滑过市场的街道,两侧摊位上满是用绿叶半掩着的橘子,都是刚从枝头摘下的。橘皮泛着青黄相接的光泽,纹路里还沾着泥土的潮气,瞧着便让人欢喜。“来,尝上一个,酸甜可口!”卖橘的商贩扬着嗓子吆喝,早已备好了剥开一半的橘子,橘皮外翻,露出一瓣瓣饱满晶莹的果肉,伸手就能递到买家面前。此时若接过尝上一瓣,才算真的大快朵颐——那酸中裹甜、甜里带鲜的味道,直接铺满口腔的每一寸角落,舌尖轻轻裹住果肉,牙齿刚一碰触,丰盈的汁水便顺着喉咙滑下,引得人忍不住频频吞咽。这鲜活的场景、真切的滋味,大抵就是俗语里说的“人间烟火气”。
  记得小时候,物资虽不如现在丰裕,却总在课本里寻觅着新奇事物。“秋天到,秋天到,田里的庄稼长得好,棉花朵朵白,大豆粒粒饱,高粱涨红了脸,稻子笑弯了腰。秋天到,秋天到,地里的蔬菜长得好,冬瓜披白纱,茄子穿紫袍,白菜一片绿油油,又青又红是辣椒。”字句里都是童年对秋天的想象。而现实里的秋天,也确实满是丰收的模样:大人们在田地里弯着腰,镰刀割过熟透的稻子,“沙沙”声里全是满足;我们小孩便在田坎上一溜烟地蹦上蹦下,累了就直接躺在蓬松的稻穗垛上,温柔的秋风拂过脸颊,连头发丝都透着逍遥自在。那时能常吃到的水果,便是橘子。
  我生长的村子里本没有橘子树,依稀记得卫生院前门栽着几株树,叶子形状像极了橘子树,后来还结出了湛绿色的小果子。有时放学路过,趁四下没人,我会使劲扯下几个藏在裤兜里,等到吃饭时,偷偷用铅笔刀划开那层厚厚的皮,把酸涩的果肉剜出来拌进米饭里,还美滋滋地称作“加餐”。直到后来长大些才知道,那树结的是柑子,不过是供人观赏的植物罢了,果肉的苦涩,倒成了童年里好笑的小插曲。
  真正的橘子,总要等父母去城里买蔬菜时才能带来。每当熟悉的“突突突”声从拐弯处传来,我和姐姐便立刻踮起脚尖——果然,看到父母从三轮车后箱下来,手里提着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橘子,袋子鼓囊囊的,看着就让人眼馋。我总等不及,借着帮父母提东西的空当,在塑料袋上抠出个小洞,从洞里掏出一个又一个橘子,塞进嘴里;有时会摸清父母放橘子的地方,不时偷拿一两个,拉着邻居家的孩子躲到阴沟墙后,你一瓣我一瓣地分着吃。吃完的橘子皮也不浪费,等到晚上对着烛蜡芯挤出橘皮里的汁水,看着火苗“呲”地一下跳起来,我们便笑得前仰后合。看着蜡烛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,眨眼间,我们就都长这么大了。
  如今市面上的橘子品种越来越多,可我最爱的,始终是秋天的橘。不只是因为秋橘里藏着一整个季节的味道,更因为每一口酸甜里,都裹着我对童年、对旧时光最真切的回忆——那回忆里,有秋风,有稻穗,有父母的身影,还有和伙伴分食橘子时,嘴角沾着的汁水与满心的欢喜。